每個人都認為,世界上時間最公平,因為每個人每天的時間都是24小時,在沒有經(jīng)歷下面這件事情前,我也這樣想的。不過,當那個叫王當?shù)男∨⒏嬖V我實情時,我的心像被電擊了一樣,我實在是沒有想到,大山里面時間的概念原來和城市里面不一樣。
我工作的學校在秦嶺山區(qū),一個偏僻村子的一所希望小學,村子里170多戶人家800多名村民分住在兩個大溝中,小學就建在兩條溝的交界處。因為小學剛建成,所以條件很簡陋,師資力量非常薄弱。為了解決這一問題,學校號召大家利用周末前去支教,我報名參加了。
下了長途車,走了將近兩個小時山路,一路跌跌撞撞,好不容易才來到學校。遠遠地,就看見一群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學生,在當?shù)乩蠋煹膸ьI下高喊著“歡迎、歡迎、熱烈歡迎”的口號。
山里孩子膽小、守規(guī)矩,一上課就背著手坐著;他們也認生,見我是第一次來講課,都不說話,傻乎乎地用雙眼盯著我,靦腆而拘謹。為了活躍一下氛圍,我問道:“同學們,告訴老師,你們來上學都要走多長的時間呀?”我之所以這樣問,除了想調動課堂氛圍外,同時也是想借機了解一下學生上學路程的遠近。因為經(jīng)常在電視上看見山區(qū)孩子上學辛苦,天不亮就要出發(fā),要走好幾個小時才能夠趕到學校。
這招果然很靈,原本安靜的教室一下子沸騰了,坐在底下的孩子們都認認真真地回憶起來,不大一會兒,都開始爭先恐后地說自己上學所需的時間:最遠的說要一個小時,最短的也要半小時。
“還好,”我點了點頭,心想路程并不是太遠,接著說道,“來了就要好好學習,不準調皮搗蛋!”
從早上到下午,我一口氣上了七八節(jié)課,雖然累得快趴下了,可是心里還是很開心。山里孩子比城市孩子勤快,一篇課文,叫他讀三遍,他絕對不會偷懶只讀兩遍的;他們也聰明好學,經(jīng)常問很多問題??傊?,在孩子們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,我看見了他們對知識充滿了渴望。
放學時,天色還早,秦嶺山里頭,除了山還是山,孩子們一走,學校就只剩下幾個支教的老師了,顯得非常冷清。我突然間產生一個念頭,想送學生回家,順便去家訪摸摸情況,一舉兩得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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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我問:“同學們,剛才誰說自己上學只要半小時呢?”
全班同學都把目光投向了坐在教室角落里的王當,“老師,是我!”這個叫王當?shù)男∨⒄玖似饋?,她個子不高,斜挎著一個小布包,包的布料非常糙,看得出來,這是拿舊布自己做的。
“放學后先別走,老師送你回家,順便去你家家訪?!蔽艺f。
“老師,我……”王當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,泛紅的臉上寫滿了驚慌。
我笑了,安慰她說:“我知道學生都怕老師家訪,我讀書時也和你們一樣,一聽老師要去家訪,就謊稱父母出差了!放心,老師不會說你的壞話的!”一句話逗得全班同學都開心地笑了起來。
放學后,我跟著王當上路了。一路上,她在前面帶路,我就問她喜不喜歡學校、喜不喜歡讀書這樣的問題,她每次都點點頭,很小聲地說很喜歡。聊開了,我就問她回家后一般做什么?她告訴我說,她回家后會看書,洗衣服,拔草,喂豬,照顧弟弟。我聽了心里酸溜溜的,我在想,像王當這樣12歲的小姑娘,為什么會承載了這么多的家庭負擔呢?而在城里,她的同齡人除了學習就只剩下娛樂了。
天色開始暗下來,我不止一次地看表,從出發(fā)到現(xiàn)在,已經(jīng)快有一個小時了,她家怎么還沒到?我每次問王當,她總是小聲地說就在前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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終于,天即將黑了,我停下來很嚴肅地問她:“王當,你不是告訴老師,說你上學只要半小時么,現(xiàn)在我們走了已經(jīng)快一個小時了,怎么還沒到?你怎么能對老師說謊呢?”
王當抬起頭看著我,淚水在眼眶里打轉,臉上寫滿了委屈,過了一小會,她才很小聲地回答我:“我每天是跑著去學校的,所以只要半小時,今天我們走得慢!”
跑著去的?那一刻,我感到周圍的空氣一下子凝固了,我沒有想到,王當所說的半個小時是跑著來計算的。
王當說完,沒有再讓我繼續(xù)送她,而是自己撒腿跑了,一邊跑一邊喊:“老師,回去吧,你放心,我家就在前面!”
看著斜挎著舊布小包奔跑的王當單薄的身影,我的眼睛潮濕了。上學只要半小時,這半小時對她也許很短,但對我卻是如此之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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