河北每一朵生命都鮮美如初-意林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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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不時能看見他在那里翻揀垃圾。

  不同于其他揀垃圾的人，他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，穿著干凈，時常哼著小曲兒，背著一個干凈的手提布袋。

  時間一長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規(guī)律：他只揀外觀干凈整潔的塑料瓶，其余的一概不要。

  后來聽到小區(qū)里的老人們閑談，說他是個高考落榜生，因為受不了剌激，精神有些失常；再加上父親在他落榜之后也病逝了，家中只有一位老母，生活相當艱難。

  一次，我去扔垃圾，恰遇他過來揀拾廢品。邊揀，嘴里邊小聲咕噥著：這個太臟，不要。這個行。揀好之后，他起身，利落地將布袋往肩上一挎，絕塵而去，那樣飄逸。

  那天，他恰好身著一件紅色T恤，像一團滾動著的火苗。

  我一路尾隨他，來到一座矮小的磚房前，卻見這座小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，院子的角落里整齊地碼著一垛還未出賣的空飲料瓶，讓我驚異的是：這些空瓶子竟然按照不同的牌子分類放在一起。

  他把手中的袋子放下，進屋。小屋的床上躺著一位瘦弱的老年婦女。

  他掏出一疊薄薄的錢遞到這位婦女手里，隨后又端起桌子上的水，喂給她，并且略顯笨拙地叫了聲媽。

  母親微微含笑，輕輕地撫了撫他的手臂……

  以后的日子里，我還是時常在小區(qū)的垃圾桶前看見他，依舊整潔如初，依舊癡迷如初，好像忘記了什么，在努力回想。

  我知道，不管他忘記了多少世事，有一樣，他卻從不曾忘過，那就是他的母親。

二

  一天，正在辦公室翻看一本厚厚的資料，突然有個人推門就進來了。

  進來之后，他也不說話，只是略帶拘謹?shù)乜粗?，然后從皺巴巴的褲兜里掏出一大堆零錢，攤在辦公桌上。10元的、5元的、1元的，還有幾張百元的大鈔。

  他開始費力地一張張地整理那些錢，身上還隱隱傳來一陣長年不洗澡散發(fā)的味道。我驚愕之余，有些不快：“你有什么事？”

  他聽見了，抬頭看看我，加快了數(shù)錢的速度，依舊沒說話?？礃幼?，他是怕一說話，數(shù)錯錢。

  其實，那些錢并不多，大概就三五百塊錢的樣子。我正要請他出去，他卻開口了：“我想捐款?！?/p>

  我又一次愕然。好半天，我才問他：“你要給誰捐款？”

  “給殘聯(lián)，殘疾人。”

  我明白了，我們這棟樓里有好多家單位，再加上剛搬進來，沒有任何門牌指示，連物業(yè)服務(wù)人員都有些弄不清。文聯(lián)殘聯(lián)一字之差，肯定是物業(yè)的工作人員給他指錯了地方。我又說：“這里是文聯(lián)，不是殘聯(lián)?！?/p>

  他聽了，滿臉羞紅，一拐一拐地向外走去。

  看見他的樣子，心里一顫，連忙站起來隨他走到門外，看見了立在門外的拐杖。

  “捐款獻愛心是好事，我?guī)闳グ??！?/p>

  話一出口，就覺得，這話好像不僅僅是說給這位捐款者，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。

三

  人流熙攘的候機大廳里，一班飛往紐約的班機晚點了，一大堆外國人等在那里。

  他盯著前面的那個外國老太太已經(jīng)很久了，準確地說，是盯著老太太的小坤包已經(jīng)很久了。

  老太太彎腰在一個皮箱里找東西，小坤包滑落在背后也渾然不覺。他慢慢靠過去，剛要伸手。

  老太太突然直起腰，轉(zhuǎn)過身來。他驚出一身汗。

  老太太卻沖著他一笑，用手比劃著指了指地下的皮箱，示意讓他照看一下。還未等他有所反應(yīng)，老太太已經(jīng)向遠處走去。

  回味著老太太的微笑，他身上的冷汗?jié)u漸干了，心里卻覺得有一陣暖意慢慢升騰。

  老太太回來了，用英語沖著他說了句謝謝，并送上一個燦爛的微笑。他聽懂了這句英語，也讀懂了老太太的笑容。

  他從人群里出來，決定去外面曬曬太陽。

  經(jīng)過候機大廳的一張椅子時，他看到一個外國家庭，一家三口，坐在那里談笑。男主人搭在椅背上的上衣滑下來，露出里面的錢包。

  他快步走過去，拾起上衣，毫不猶豫地將它遞給了那位男士。

  驚覺之后的男士略帶詫異地看了看他，接過去，也沖著他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。

  他轉(zhuǎn)身大步走到外面，和煦的陽光剎那間灑落在他身上。

  俗世之中，每一朵生命都鮮美如初。所不同者，有一些生命，需要輕輕拂去歲月的微塵，才能顯出他們當初動人的樣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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